唐宋八大家,苏门一家就占了三个,此等成就,就算置之于中国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,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,恐怕也只有曹操、曹丕、曹植这一家。但是,曹家置身与乱世,又是帝王象征,难免有腥风血雨,手足相残的味道,暂且不提,今天就单单说说苏轼苏辙两兄弟的感情。
实际上,在他们的父亲苏洵在给他们兄弟俩取名之时,就早已暗藏深意。苏轼:马车上用作扶手的横木;苏辙,马车碾过留下的车印。意在希望直爽的兄长苏轼与低调的弟弟苏辙相互扶持,才能免去灾祸。
苏轼、苏辙兄弟俩做到了,的确也没有辜负父亲拳拳之爱。他们一生始终相持相依,创下了文学史上手足之情的光辉典范。
儿时,“丰神俊秀、芝兰同芳”的兄弟俩就相携互助。苏辙“幼从子瞻读书,未尝一日相舍。”史载可考:“从子瞻游,有山可登,有水可浮,子瞻未始不褰裳先之”
苏辙说哥哥“扶我则兄,诲我则师”;苏轼认为弟弟“岂是吾兄弟,更是贤友生”,甚至说弟弟的文章胜过自己,“子由之文实胜仆,而世俗不知,乃以为不如”。
苏子瞻这样夸奖自己的弟弟虽有夸大的嫌疑,整个宋代,说苏轼的文章排第二,谁敢排第一呢?但足以说明兄弟俩的感情好到什么程度。
《宋史·苏辙传》记载:“辙与兄进退出处,无不相同,患难之中,友爱弥笃,无少怨尤,近古罕见。”
这是一个相当高的评价。要知道,从古至今,兄弟反目、手足相残的反面教材比比皆是,曹植、曹丕的例子就不用提了,就拿宋代来说,兄弟同朝者甚多,但像苏氏兄弟那样历经患难而始终兄弟齐心的却很少。
当时,在朝为官的兄弟很多,如同列八大家的曾巩,有个弟弟曾布,还有个弟弟曾肇,他们因为政见不合闹得风风雨雨的,还有北宋后期的奸臣蔡京,和弟弟蔡卞虽然都是“新党”,但却为了利益之争,后来水火不容。相比之下,苏氏兄弟的手足情深实在令人感叹!
因为出仕后聚少离多,所以兄弟俩常常是鸿雁传书,几十年间,从未间断。苏轼几乎每到一个任所就给弟弟寄信赠诗,仅以“子由”为题的诗词,诸如《示子由》《别子由》《和子由诗》等,就超过100首。
最为出名的就是那首《水调歌头·明月几时有》:
明月几时有?把酒问青天。不知天上宫阙,今夕是何年。我欲乘风归去,又恐琼楼玉宇,高处不胜寒。起舞弄清影,何似在人间。转朱阁,低绮户,照无眠。不应有恨,何事长向别时圆?人有悲欢离合,月有阴晴圆缺,此事古难全。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。
千百年来,中秋咏月之作不可胜数,但自从苏轼这首写给弟弟苏辙的词问世后,其他的作品全都黯然失色了。
其实,在他俩的日常交往中,人生,文学,家庭琐事,性格规劝比比皆是。
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兄弟,苏轼、苏辙彼此相知于心、肝胆相照。
熙宁十年(1077),苏氏兄弟分别7年后在徐州相聚,两人互相作诗应和。
苏辙劝哥哥,“常恐坦率性,放纵不自程”。(你性格不要太坦率,文章不要太放纵不羁,小心被人抓小辫子。)
而苏轼牵挂的是弟弟家里人多度日艰难,“森然有六女,包裹布与荆。无忧赖贤妇,藜藿等大烹。”(虽然有六个女儿,幸亏弟媳贤惠。虽然布衣蔬食,但子由生性达观,纵然明日无晨炊,也依然倒头作雷鸣。)
苏轼曾说过弟弟的文章胜过自己这样的过誉之词,他也曾对苏辙说:“吾视今世学者,独子可与我上下耳。”虽说这口气之大,很有点“天下英雄,惟使君与操耳!”的感觉,但也看得出他对弟弟才学的看重。
而苏辙也承认,苏轼谪居黄州之后,“杜门深居,驰骋翰墨,其文一变,如川之方至,而辙瞠然不能及矣。”意思差不多是,哥哥贬去黄州之后,闭关修炼,勇猛精进,已成为打通任督二脉的绝世高手,自己已经远远赶不上了。
苏轼一生中遭遇到的最大的劫难莫过于“乌台诗案”,这是一场典型的文字狱。用时人刘安世的话来说:“东坡何罪?独以名太高,与朝廷争胜耳。”
常言道,患难见真情。苏轼入狱后,平日里的好友人人自危,大多不敢出头为他说话。苏辙也因受牵连而日子难过,但他不仅没有丝毫怨言,还将哥哥的家小接到自己家中安顿,并一再上书神宗皇帝,愿免去一身官职为兄赎罪。
在这里,有一个小故事,在狱中苏轼不知道神宗会如何处置自己,前途堪忧,苏轼与大儿子约定,每日送饭,要么肉菜,要么素餐,钥匙情形有变,则换其他蔬食,有一日,儿子出城办事,交代亲戚给父亲送饭,或许走的比较急,忘记给亲戚交代与父亲的约定,亲戚那天给苏轼送了一条腌鱼,苏轼看到食物的变化,认为自己难逃一死,于是写下两首绝命诗托人带给苏辙,其中一首如下:
圣主如天万物春, 小臣愚暗自亡身。百年未满先偿债, 十口无归更累人。是处青山可埋骨, 他年夜雨独伤神。与君世世为兄弟, 更结来生未了因。
苏轼以后事托付兄弟,宛然一篇遗嘱。但在诗的最后,苏轼把我们带上了表达手足之爱的巅峰:“与君世世为兄弟,更结来生未了因。”虽然时空的浩劫将使伟大时代的一切都荡然无存,但兄弟之情则将在死死生生的轮回中永恒地延续!在人生的最后时刻,你选择向谁说永别?亲人?朋友?不管是谁,你能想到的第一个一定是你最珍惜,感情最好的那个人,苏轼选择弟弟苏辙,足以说明,他俩兄弟的感情至深。
某种意义上说,正是弟弟苏辙全情全心的付出,哥哥苏轼穿越时空的锋芒才得以完美绽放出来。
据说神宗皇帝也读到了此诗,动了恻隐之心,于是赦免了苏轼的死罪,将其贬为黄州团练副使。
从此,北宋朝廷里少了个一品大员,而中国文学史上则脱胎换骨成就了一位不世出的文宗——苏东坡!
晚年两人均流落南荒,一次风雨阻隔了海道,收不到苏辙的信,苏轼非常着急:“停云在空,黯其将雨。嗟我怀人,道修且阻。”苏辙也说:“瞻望匪遥,槛穽斯阻。梦往从之,引手相抚。”把盏凄然互望,是他们此时共同的慰藉。
所谓福兮祸之所托,祸兮福之所倚,人生际遇,大抵如此吧
苏辙在陈州任职时,苏轼陪住了七十多天,曾相约,待年老时,辞官隐居,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共度余生,“对床夜雨听萧瑟”,弹琴论诗,饮酒换歌。
可惜兄弟俩最终未能实现约定。苏轼临终前,终未能与滴滴苏辙见上最后一面,只留下遗言“惟吾子由,自再贬及归,不及一见而诀,此痛难堪。”
苏辙得知此噩耗,失声痛哭“唯我与兄,出处若同,幼学无师,先君是从。游戏图书,寤寐其中,回予二人,要以是终。”
次年,苏辙将兄嫂安葬于嵩山之下,为兄长写了祭文《祭亡兄端明文》:“手足之爱,平生一人……”还题写了墓志铭:“抚我则兄,诲我则师”。将苏轼定格为“亦师、亦友、亦兄长”
又将兄长苏轼家小全部安顿好,接三个侄儿到身边生活。
苏轼苏辙兄弟俩这般“山高水长”的深情厚谊,的确是“患难之中,友爱弥笃,无少怨尤,近少罕见”。称他们俩“史上最深兄弟情”,实至名归,无出其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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